作者〡王三峰 劉磊律師

為什么大量銀行卡會被凍結？

最近“凍卡”一詞在幣圈和外貿圈內傳得沸沸揚揚，幣圈和外貿圈大量從業人員在進行日常業務收付款時，突然發現自己的銀行卡被全國各地公安機關凍結，且凍結地警方大多在偏遠貧困地區，所以有些“凍友”就認為這是偏遠貧困地區辦案機關在利用執法權為當地“創收”。作為目前國內處理銀行卡解凍業務經驗最豐富的律師團隊之一，我們并不這樣認為。

根據我們“律動幣圈”律師團隊長久以來處理“銀行卡解凍”業務的經驗和掌握的信息來看，今年之所以很多行業會出現大面積“凍卡潮”，和國家今年集中嚴打網絡賭博、電信詐騙、殺豬盤、網絡色情、傳銷資金盤等違法犯罪活動有關。

大家可以留意下最近自己周邊大街小巷和公共場所的標語是什么：“各種反詐宣傳標語”。上次這么大規模的標語是“打嘿”運動，這也是我們的特色，自上而下運動式執法。







因為網絡犯罪不受地域限制，具有全國性，所以受害者也會遍布全國各地。尤其是西北、內陸等貧困地區，又因為當地互聯網發展相對滯后，百姓對網絡信息認知水平相對沿海城市較低，缺乏對網絡犯罪分子犯罪手法的甄別能力，所以更容易成為網絡犯罪的受害者。

當受害者發現被騙后就會到當地派出所報案，警方受理案件后，為了防止受害者資金流失，會順著受害者資金流向對有關聯交易的銀行卡進行凍結，一般會凍結六級以內的賬戶，這也就是為什么那么多人的銀行卡被全國各地公安機關凍結的原因。

再有就是目前網絡犯罪分工越來越明確，有負責給犯罪分子提供公民信息的，有負責出租出售人頭戶（四件套、八件套等）給犯罪分子用于收款的、有負責提供手機號、微信號、QQ號等給犯罪分子用于通信的，還有專門幫犯罪分子洗錢的通道。這就導致網絡犯罪隱秘性更強，警方打擊難度更大。且大部分犯罪分子都藏身于東南亞各國，即使警方撥開層層迷霧鎖定犯罪分子，跨國抓捕難度更大。

面對這種新型網絡犯罪，很多警方在處理案件時也很苦惱，一方面犯罪分子太狡猾，很難抓獲歸案，另一方面全國各地新的受害者又不停涌入派出所報案。案件堆積越來越多，人民警察作為老百姓被騙后唯一的希望，還不能直接告訴受害者資金追回希望渺茫。所以一旦有受害者報案，警方本著全力幫受害者挽回損失的原則，會立即對受害者資金流經的疑似涉案銀行卡進行大面積凍結，然后再逐個進行排查。

為何凍卡集中在“幣圈”和“外貿圈”？

那為什么偏偏是“幣圈”和“外貿圈”的銀行卡被凍結的最普遍呢，筆者認為，這和這兩個行業的屬性有很大關系。

首先，“幣圈”目前作為不受監管的去中心化交易市場，天然具備了資金全球自由流動的屬性。目前全球數字貨幣市場已相對成熟，交易量和市場深度也足夠大，且可以7x24小時交易，所以會被犯罪分子視為犯罪資金“洗白”的絕佳通道之一。

犯罪分子首先用犯罪所得資金到數字貨幣交易所，或者場外交易群購買USDT、BTC、ETH等數字貨幣，然后把幣提到國外賣掉換成美金等法幣，完成對犯罪資金的“洗白”，從而完美脫身。而受害者的資金則順利進入幣圈，在國內數字貨幣投資者之間相互流轉，最終受害者報案，與之有資金關聯的數字貨幣投資者銀行卡即被凍結（這種一般屬于二級之后的關聯賬戶，與受害人之間還隔了犯罪分子的“人頭卡”相對還好解釋一些）。







現在更“高明”的犯罪分子則直接編織謊言騙受害者到交易所去購買USDT、BTC、ETH等數字貨幣，然后以投資的名義讓受害者把幣打到他們指定的地址，最后犯罪分子把幣賣掉換成法幣，成功抽身。而受害者的資金則進入到了數字貨幣賣家卡里，當受害者發現被騙報警，警方順著資金流向凍卡，而當初賣幣給受害者的人因直接收到了受害者資金（一手黑），而成為辦案人員最直接的懷疑對象，如果受害者對數字貨幣交易不懂，辦案警官對交易流程也不了解就很容易產生誤判，把賣幣者直接當作犯罪分子抓捕（此種情況應盡早委托熟悉數字貨幣交易的專業律師，讓律師從法律角度向警方提供專業辯護意見對案件的走向尤為重要）。

“外貿圈”凍卡高發的原因和幣圈比較相似，外貿業務作為國家的一大經濟支柱，在從事合法業務時，通過貨物的進出口間接實現了資金的全球自由流動，在無數外貿人勤勤懇懇的努力下，為國家經濟建設作出了巨大貢獻。這本是利國利民，多方共贏的和諧畫面。無奈的是因為他的資金全球流動性便利，也被犯罪分子盯上了。

上面提到犯罪分子會利用數字貨幣來轉移資金，其實犯罪分子還有一個重要的資金轉移通道——地下錢莊，現在的地下錢莊大多采用國內外“對敲”的方式來幫助客戶兌換外匯（即在國內外同時設立人民幣和美金等外幣賬戶，國外賬戶收到美金后，用國內人民幣賬戶給客戶支付人民幣；或者國內賬戶收到人民幣后，用國外美金賬戶給客戶支付美金，資金在境內外實行單向循環，沒有發生物理流動，然后通過對賬來實現兩地資金平衡）。

犯罪分子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他們會把犯罪所得資金打給地下錢莊，然后地下錢莊用國外美金賬戶為其支付美金，犯罪分子完成資金“洗白”，而受害者資金順利進入到了地下錢莊賬戶（這種地下錢莊是不合法的，也在國家打擊范圍之內）。

下面就輪到中小外貿商家了，在廣東和浙江義烏有大量的中小外貿商家，他們從事小商品的外貿業務，由于海外客戶考慮到成本、便利性、以及部分海外國家外匯管制和受制裁等種種原因，他們的海外客戶會把貨款打到錢莊的海外美金或其他外幣賬戶，然后由錢莊在國內的代理商用人民幣賬戶把貨款支付給外貿商家。也正是這種便捷的支付方式才催生了廣州和義烏小商品出口的繁榮，兩地政府對這種貿易方式也是非常支持和認可的。

然而由于地下錢莊的國內人民幣賬戶已經摻雜了大量的涉案贓款，從而造成這些資金不可避免的流入到外貿商家的銀行卡內。和幣圈同理，當受害者意識到被騙，前去報案，警方查案，本著保護受害者，避免受害人資金流失的原則，就會順著受害者資金流向對關聯銀行卡進行凍結。這里的關鍵在于外貿商家們站在生意的角度是沒辦法拒絕客戶這種付款方式的，也沒有義務去核實客戶付過來的款項來源是否合法。外貿商家收到貨款后就會把貨物發往國外，而且會拿收到的貨款來支付原材料費、人工費、物流費等行業上下游費用。這樣一旦警方偵查案件時凍結五六級關聯卡，就會造成整個外貿產業鏈因流動資金被凍結而癱瘓。







目前在廣州和義烏有很多外貿公司、物流公司、原材料公司賬戶及員工工資卡等，因和涉案資金有流水關聯而被凍結，導致無法正常生產、經營和生活。更嚴重的有因公司資金被凍結造成現金流枯竭而倒閉。也有因銀行卡被凍結而導致車貸、房貸、生活消費等無法支付而陷入個人財務危機。如此種種目前在“幣圈”和“外貿圈”數不勝數，外貿商家和幣圈投資者們怨聲載道，苦不堪言行，而又哭訴無門！

目前已經被凍結銀行卡的外貿商們被迫無法做生意，還沒被凍結的商家因擔心收到贓款被凍結銀行卡，而不敢做生意，行業信心遭受重創。急需政府和相關部門充分了解外貿行業中小商家和數字貨幣投資者目前面臨的艱難處境，并有針對性的給出明確的指導意見。不能讓本已遭受疫情重創的外貿企業再因“凍卡”而雪上加霜！

面對凍卡，我們能做些什么？

要想鏟除新型網絡犯罪，減少網絡犯罪受害者，從而間接達到減少銀行卡凍結的現象，筆者認為相關部門在防范和打擊新型網絡犯罪方面更應該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1.政府相關部門以及媒體繼續加強反詐、防騙宣傳，提高人民的防騙意識；2.銀行、第三方支付機構等加強賬戶管控，繼續完善風控模型，爭取在源頭切斷犯罪分子的資金流動；3.電信運營商、網絡聊天軟件等加強對非法買賣手機號、聊天軟件賬號的管控，盡可能的切斷犯罪分子作案的通信工具。

同時公安機關在偵查新型網絡犯罪時，不能因噎廢食，一味的只強調保護受害者資金免受損失而置國計民生于不顧，不去考慮執法過程中對相關企業和百姓生產生活造成的影響。也不能為了保護一部分受害者，而讓一些正常生活、生產和經營的個人和企業成為“新的受害者”（部分地區辦案機關執法過程中，在無法抓獲真正犯罪分子的情況下，為了給當地受害人一個“滿意”答復，存在在事實不清楚，證據不充分的情況下，違規劃扣或者讓合法做生意的外貿商家和數字貨幣投資者退賠涉案資金才給予解凍的現象）。

最后我們在此呼吁從業者、行業媒體、圈內知名大V和法律界的同仁們也能多關注此類現象，并發揮自身資源優勢努力搭建和相關部門的溝通橋梁，積極為決策者建言獻策。